| 雜事一: |
昔者,舜自耕稼陶漁而躬孝友,父瞽瞍頑,母嚚,及弟象傲,皆下愚不移。舜盡孝道,以供養瞽瞍。瞽瞍與象,為浚井塗廩之謀,欲以殺舜,舜孝益篤。出田則號泣,年五十猶嬰兒慕,可謂至孝矣。 |
| 雜事一: |
故耕於歷山,歷山之耕者讓畔;陶於河濱,河濱之陶者,器不苦窳;漁於雷澤,雷澤之漁者分均。及立為天子,天下化之,蠻夷率服。北發渠搜,南撫交阯,莫不慕義,麟鳳在郊。故孔子曰:「孝弟之至,通於神明,光于四海。」舜之謂也。 |
| 雜事一: |
孔子在州里,篤行孝道,居於闕黨,闕黨之子弟畋漁,分有親者多,孝以化之也。是以七十二子,自遠方至,服從其德。魯有沈猶氏者,旦飲羊飽之,以欺市人。公慎氏有妻而淫,慎潰氏奢侈驕佚,魯市之鬻牛馬者善豫賈。孔子將為魯司寇,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,公慎氏出其妻,慎潰氏踰境而徙,魯之鬻馬牛不豫賈,布正以待之也。既為司寇,季孟墮郈費之城,齊人歸所侵魯之地,由積正之所致也。故曰:「其身正,不令而行。」 |
| 雜事一: |
孫叔敖為嬰兒之時,出遊,見兩頭蛇,殺而埋之。歸而泣,其母問其故,叔敖對曰:「吾聞見兩頭之蛇者死,嚮者吾見之,恐去母而死也。」其母曰:「蛇今安在?」曰:「恐他人又見,殺而埋之矣。」其母曰:「吾聞有陰德者,天報之以福,汝不死也。」及長,為楚令尹,未治,而國人信其仁也。 |
| 雜事一: |
禹之興也,以塗山;桀之亡也,以末喜。湯之興也,以有莘;紂之亡也,以妲己。文武之興也,以任姒;幽王之亡也,以褒姒。是以詩正關睢,而春秋褒伯姬也。 |
| 雜事一: |
樊姬,楚國之夫人也,楚莊王罷朝而晏,問其故?莊王曰:「今日與賢相語,不知日之晏也。」樊姬曰:「賢相為誰?」王曰:「為虞丘子。」樊姬掩口而笑。王問其故。曰:「妾幸得執巾櫛以侍王,非不欲專貴擅愛也,以為傷王之義,故能進與妾同位者數人矣。今虞丘子為相十數年,未嘗進一賢,知而不進,是不忠也;不知,是不智也。不忠不智,安得為賢?」明日朝,王以樊姬之言告虞子,虞丘子稽首曰:「如樊姬之言。」於是辭位,而進孫叔敖相楚,國富兵強,莊王卒以霸,樊姬與有力焉。 |
| 雜事一: |
衛靈公之時,蘧伯玉賢而不用,彌子瑕不肖而任事。衛大夫史怅患之,數以諫靈公而不聽。史怅病且死,謂其子曰:「我即死,治喪於北堂。吾不能進蘧伯玉而退彌子瑕,是不能正君也,生不能正君者,死不當成禮,置尸於北堂,於我足矣。」 |
| 雜事一: |
史怅死,靈公往弔,見喪在北堂,問其故?其子以父言對靈公。靈公蹴然易容,寤然失位曰:「夫子生則欲進賢而退不肖,死且不懈,又以屍諫,可謂忠而不衰矣。」於是乃召蘧伯玉,而進之以為卿,退彌子瑕。徙喪正堂,成禮而後返,衛國以治。史鰌字子魚,《論語》所謂「直哉史魚」者也。 |
| 雜事一: |
晉大夫祁奚老,晉君問曰:「庸可使嗣?」祁奚對曰:「解狐可。」君曰:「非子之讎耶?」對曰:「君問可,非問讎也。」晉遂舉解狐。後又問:「庸可以為國尉?」祁奚對曰:「午可也。」君曰:「非子之子耶?」對曰:「君問可,非問子也。」君子謂祁奚能舉善矣,稱其讎不為諂,立其子不為比。書曰:「不偏不黨,王道蕩蕩。」祁奚之謂也。外舉不避仇讎,內舉不回親戚,可謂至公矣。唯善,故能舉其類。《》曰:「唯其有之,是以似之。」祁奚有焉。 |
| 雜事一: |
楚共王有疾,召令尹曰:「常侍莞蘇與我處,常忠我以道,正我以義,吾與處不安也,不見不思也。雖然,吾有得也,其功不細,必厚爵之。申侯伯與處,常縱恣吾,吾所樂者,勸吾為之;吾所好者,先吾服之。吾與處歡樂之,不見戚戚。雖然,吾終無得也,其過不細,必前遣之。」令尹曰:「諾。」 |
| 雜事一: |
明日,王薨。令尹即拜莞蘇為上卿,而逐申侯伯出之境。曾子曰:「鳥之將死,其鳴也哀;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」言反其本性,共王之謂也。孔子曰: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」於以開後嗣,覺來世,猶愈沒世不寤者也。 |
| 雜事一: |
昔者,魏武侯謀事而當,群臣莫能逮,朝退而有喜色。吳起進曰:「今者有以楚莊王之語聞者乎?」武侯曰:「未也,莊王之語奈何?」吳起曰:「楚莊王謀事而當,群臣莫能逮,朝退而有憂色。申公巫臣進曰:『君朝有憂色,何也?』楚王曰:『吾聞之,諸侯自擇師者王,自擇友者霸,足己而群臣莫之若者亡。今以不穀之不肖而議於朝,且群臣莫能逮,吾國其幾於亡矣,是以有憂色也。』莊王之所以憂,而君獨有喜色,何也?」武侯逡巡而謝曰:「天使夫子振寡人之過也,天使夫子振寡人之過也。」 |
| 雜事一: |
衛國逐獻公,晉悼公謂師曠曰:「衛人出其君,不亦甚乎?」對曰:「或者,其君實甚也。夫天生民而立之君,使司牧之,無使失性。良君將賞善而除民患,愛民如子,蓋之如天,容之若地。民奉其君,愛之如父母,仰之如日月,敬之如神明,畏之若雷霆。夫君,神之主也。而民之望也,天之愛民甚矣,豈使一人肆於民上,以縱其淫而棄天地之性乎?必不然矣。若困民之性,乏神之祀,百姓絕望,社稷無主,將焉用之?不去為何?」公曰:「善。」 |
| 雜事一: |
趙簡子上羊腸之阪,群臣皆偏袒推車,而虎會獨擔戟行歌,不推車。簡子曰:「寡人上阪,群臣皆推車,會獨擔戟行歌不推車,是會為人臣侮其主,為人臣侮其主,其罪何若?」虎會曰:「為人臣而侮其主者,死而又死。」簡子曰「何謂死而又死?」虎會曰:「身死,妻子又死,若是謂死而又死,君既已聞為人臣而侮其主之罪矣,君亦聞為人君而侮其臣者乎?」簡子曰:「為人君而侮其臣者何若?」虎會對曰:「為人君而侮其臣者,智者不為謀,辯者不為使,勇者不為鬥。智者不為謀,則社稷危;辯者不為使,則使不通;勇者不為鬥,則邊境侵。」簡子曰:「善。」乃罷群臣不推車,為士大夫置酒,與群臣飲,以虎會為上客。 |
| 雜事一: |
昔者,周舍事趙簡子,立趙簡子之門,三日三夜。簡子使人出問之曰:「夫子將何以令我?」周舍曰:「願為諤諤之臣,墨筆操牘,隨君之後,司君之過而書之,日有記也,月有效也,歲有得也。」簡子悅之,與處,居無幾何而周舍死,簡子厚葬之。三年之後,與大夫飲,酒酣,簡子泣,諸大夫起而出曰:「臣有死罪而不自知也。」簡子曰:「大夫反無罪。昔者,吾友周舍有言曰:『百羊之皮,不如一狐之腋。』眾人之唯唯,不如周舍之諤諤。昔紂昏昏而亡,武王諤諤而昌。自周舍之死後,吾未嘗聞吾過也,故人君不聞其非,及聞而不改者亡,吾國其幾於亡矣,是以泣也。」 |
| 雜事一: |
魏文侯與士大夫坐,問曰:「寡人何如君也?」群臣皆曰:「君仁君也。」次至翟黃曰:「君非仁君也。」曰:「子何以言之?」對曰:「君伐中山,不以封君之弟,而以封君之長子。臣以此知君之非仁君。」文侯大怒,而逐翟黃,黃起而出。次至任座,文侯問曰:「 |
| 雜事一: |
寡人何如君也?」任座對曰:「君仁君也。」曰:「子何以言之?」對曰:「臣聞之,其君仁,其臣直。向翟黃之言直,臣是以知君仁君也。」文侯曰:「善。」復召翟黃,拜為上卿。 |
| 雜事一: |
中行寅將亡,乃召其太祝,而欲加罪焉。曰:「子為我祝,犧牲不肥澤耶?且齋戒不敬耶?使吾國亡,何哉?」祝簡對曰:「昔者吾先君中行穆子皮車十乘,不憂其薄也,憂德義之不足也。今主君有革車百乘,不憂德義之薄也,唯患車之不足也。夫舟車飾則賦歛厚,賦歛厚則民怨詛矣。且君以為祝有益於國乎?則詛亦將為亡矣,一人祝之,一國詛之,一祝不勝萬詛,國亡不亦宜乎?祝其何罪?」中行子乃慚。 |
| 雜事一: |
秦欲伐楚,使使者往觀楚之寶器,楚王聞之,召令尹子西而問焉:「秦欲觀楚之寶器,吾和氏之璧,隨侯之珠,可以示諸?」令尹子西對曰:「臣不知也。」召昭奚恤問焉,昭奚恤對曰:「此欲觀吾國之得失而圖之,國之寶器,在於賢臣,夫珠寶玩好之物,非國所寶之重者。」王遂使昭奚恤應之。 |
| 雜事一: |
昭奚恤發精兵三百人,陳於西門之內。為東面之壇一,為南面之壇四,為西面之壇一。秦使者至,昭奚恤曰:「君客也,請就上位東面。」令尹子西南面,太宗子敖次之,葉公子高次之,司馬子反次之,昭奚恤自居西面之壇,稱曰:「客欲觀楚國之寶器,楚國之所寶者賢臣也。理百姓,實倉廩,使民各得其所,令尹子西在此。秦珪璧,使諸侯,解忿悁之難,交兩國之歡,使無兵革之憂,太宗子敖在此。守封疆,謹境界,不侵鄰國,鄰國亦不見侵,葉公子高在此。理師旅,整兵戎,以當強敵,提枹鼓,以動百萬之師,所使皆趨湯火,蹈白刃,出萬死,不顧一生之難,司馬子反在此。若懷霸王之餘議,攝治亂之遺風,昭奚恤在此,唯大國之所觀。」秦使者懼然無以對,昭奚恤遂揖而去。秦使者反,言於秦君曰:「楚多賢臣,未可謀也。」遂不伐。《》云:「」斯之謂也。 |
| 雜事一: |
晉平公欲伐齊,使范昭往觀焉。景公賜之酒,酣,范昭曰:「願詣君之樽酌。」公曰:「酌寡人之樽,進之於客。」范昭已飲,晏子曰:「徹樽更之,樽觶具矣。」范昭佯醉,不悅而起舞,請太師曰:「能為我調成周之樂乎?吾為子舞之。」太師曰:「冥臣不習。」范昭趨而出。 |
| 雜事一: |
景公謂晏子曰:「晉大國也,使人來,將觀吾政也。今子怒大國之使者,將奈何?」晏子曰:「夫范昭之為人,非陋而不識禮也,且欲試吾君臣,故絕之也。」景公謂太師曰:「子何不為客調成周之樂乎?」太師對曰:「夫成周之樂,天子之樂也,若調之,必人主舞之。今范昭人臣也,而欲舞天子之樂,臣故不為也。」范昭歸以告平公曰:「齊未可伐也。臣欲試其君,而晏子識之;臣欲犯其禮,而太師知之。」仲尼聞之曰:「夫不出於樽俎之間,而知千里之外。」其晏子之謂也。可謂折衝矣,而太師其與焉。 |
| 雜事一: |
晉平公畜西河,中流而歎曰:「嗟乎!安得賢士與共此樂乎?」船人固桑進對曰:「君言過矣。夫劍產于越,珠產于江漢,玉產于昆山,此三寶者,皆無足而至,今君苟好士,則賢士至矣。」平公曰:「固桑,來。吾門下食客三千餘人,朝食不足,暮收市租;暮食不足,朝收市租,吾尚可謂不好士乎?」固桑對曰:「今夫檻鵠高飛沖天,然其所恃者六翮耳。夫腹下之毳,背上之毛,增去一把,飛不為高下。不知君之食客,六翮耶?將腹背之毳也?」平公默默而不應焉。 |
| 雜事一: |
楚威王問於宋玉曰:「先生其有遺行耶?何士民眾庶不譽之甚也?」宋玉對曰:「唯,然有之,願大王寬其罪,使得畢其辭。客有歌於郢中者,其始曰下里巴人,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,其為陽陵採薇,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;其為陽春白雪,國中屬而和者,數十人而已也;引商刻角,雜以流徵,國中屬而和者,不過數人。是其曲彌高者,其和彌寡。故鳥有鳳而魚有鯨,鳳鳥上擊于九千里,絕畜雲,負蒼天,翱翔乎窈冥之上,夫糞田之鴳,豈能與之斷天地之高哉!鯨魚朝發崑崙之墟,暴鬐於碣石,暮宿於孟諸,夫尺澤之鯢,豈能與之量江海之大哉?故非獨鳥有鳳而魚有鯨也,士亦有之。夫聖人之瑰意奇行,超然獨處;世俗之民,又安知臣之所為哉!」 |
| 雜事一: |
晉平公閒居,師曠侍坐。平公曰:「子生無目眹,甚矣!子之墨墨也。」師曠對曰:「天下有五墨墨,而臣不得與一焉。」平公曰:「何謂也?」師曠曰:「群臣行賂,以釆名譽,百姓侵冤,無所告訴,而君不悟,此一墨墨也。忠臣不用,用臣不忠,下才處高,不肖臨賢,而君不悟,此二墨墨也。姦臣欺詐,空虛府庫,以其少才,覆塞其惡,賢人逐,姦邪貴,而君不悟,此三墨墨也。國貧民罷,上下不和,而好財用兵,嗜欲無厭,諂諛之人,容容在旁,而君不悟,此四墨墨也。至道不明,法令不行,吏民不正,百姓不安,而君不悟,此五墨墨也。國有五墨墨而不危者,未之有也。臣之墨墨,小墨墨耳!何害乎國家哉!」 |
| 雜事一: |
趙文子問於叔向曰:「晉六將軍,庸先亡乎?」對曰:「其中行氏乎!」文子曰:「何故先亡?」對曰:「中行氏之為政也,以苛為察,以欺為明,以刻為忠,以計多為善,以聚歛為良。譬之其猶篐革者也,大則大矣,裂之道也,當先亡。」 |
| 雜事一: |
楚莊王既討陳靈公之賊,殺夏徵舒,得夏姬而悅之。將近之,申公巫臣諫曰:「此女亂陳國,敗其群臣,嬖女不可近也。」莊王從之。令尹又欲取,申公巫臣諫,令尹從之。後襄尹取之,至恭王與晉戰于鄢陵,楚兵敗,襄尹死,其尸不反,數求晉,不與。夏姬請如晉求尸,楚方遣之,申公巫臣將使齊,私說夏姬與謀。及夏姬行,而申公巫臣廢使命,隨夏姬之晉。令尹將徙其族,言於王曰:「申公巫臣諫先王以無近夏姬,今身廢使命,與夏姬逃之晉,是欺先王也,請徙其族。」王曰:「申公巫臣為先王謀則忠,自為謀則不忠,是厚於先王而自薄也,何罪於先王?」遂不徙。 |
| 雜事二: |
昔者,唐虞崇舉九賢,布之於位,而海內大康,要荒來賓,麟鳳在郊。商湯用伊尹,而文武用太公閎夭,成王任周召,而海內大治,越裳重譯,祥瑞並降,遂安千載。皆由任賢之功也。無賢臣,雖五帝三王,不能以興。 |
| 雜事二: |
齊桓公得管仲,有霸諸侯之榮;失管仲,而有危亂之辱。虞不用百里奚而亡,秦繆公用之而霸。楚不用伍子胥而破,吳闔廬用之而霸。夫差非不用子胥也,又殺之,而國卒以亡。燕昭王用樂毅,推弱燕之兵,破強齊之讎,屠七十城,而惠王廢樂毅,更代以騎劫,兵立破,亡七十城。此父用之,子不用,其事可見也。故闔廬用子胥以興,夫差殺之而以亡;昭王用樂毅以勝,惠王逐之而敗,此的的然若白黑。 |
| 雜事二: |
秦不用叔孫通,項王不用陳平、韓信而皆滅,漢用之而大興,此未遠也。夫失賢者,其禍如此。人君莫不求賢以自輔,然而國以亂亡者,所謂賢者不賢也。或使賢者為之,與不賢者議之,使智者圖之,與愚者謀之。不肖嫉賢,愚者嫉智,是賢者之所以隔蔽也,所以千載不合者也。或不肖用賢而不能久也,或久而不能終也;或不肖子廢賢父之忠臣,其禍敗難一二錄也,然其要在於己不明而聽眾口,譖愬不行,斯為明也。 |
| 雜事二: |
魏龐恭與太子質於邯鄲,謂魏王曰:「今一人來言市中有虎,王信之乎?」王曰:「否。」曰:「二人言,王信之乎?」曰:「寡人疑矣。」曰:「三人言,王信之乎?」曰:「寡人信之矣。」龐恭曰:「夫市之無虎明矣,三人言而成虎。今邯鄲去魏遠於市,議臣者過三人,願王察之也。」魏王曰:「寡人知之矣。」及龐恭自邯鄲反,讒口果至,遂不得見。 |
| 雜事二: |
甘茂,下蔡人也。西入秦,數有功,至武王以為左丞相,樗里子為右丞相。樗里子及公孫子,皆秦諸公子也,其外家韓也,數攻韓。秦武王謂甘茂曰:「寡人欲容車至周室者,其道乎韓之宜陽。」欲使甘茂伐韓取宜陽,以通道至周室。甘茂曰:「請約魏以伐韓。」令向壽輔行。甘茂既約魏,魏許,甘茂還至息壤,謂向壽曰:「子歸言之王,魏聽臣矣,然願王勿伐也。」向壽歸以告王,王迎甘茂於息壤,問其故,對曰:「宜陽,大縣也。名為縣,其實郡也。今王倍數險,行千里攻之難。……」 |
| 雜事二: |
昔者,曾參之處,鄭人有與曾參同名姓者殺人,人告其母曰:『曾參殺人。』其母織自若也。頃然一人又來告之,其母曰:『吾子不殺人。』有頃,一人又來告,其母投杼下機,踰牆而走。夫以曾參之賢,與其母信之也,然三人疑之,其母懼焉。今臣之賢也不若曾參,王之信臣也,又不如曾參之母之信曾參也,疑臣者非特三人也,臣恐大王投杼也。 |
| 雜事二: |
魏文侯令樂羊將攻中山,三年而拔之,樂羊反而語功,文侯示之謗書一篋。樂羊再拜稽首曰:『此非臣之功也,主君之力也。』今臣羈旅也,樗里子,公孫子二人挾韓而議,王必信之,是王欺魏而臣受韓之怨也。」王曰:「寡人不聽也。」使伐宜陽,五月而宜陽未拔。樗里子,公孫子果爭之,武王召甘茂,欲罷兵。甘茂曰:「息壤在彼。」王曰:「有之。」因悉起兵,使甘茂將擊之,遂拔宜陽。及武王薨,昭王立,樗里子,公孫子讒之,甘茂遇罪,卒奔齊。故非至明,其庸能毋用讒乎? |
| 雜事二: |
楚王問群臣曰:「吾聞北方畏昭奚恤,亦誠何如?」江乙答曰:「虎求百獸食之,得一狐。狐曰:『子毋敢食我也,天帝令我長百獸,今子食我,是逆帝命也,以我為不信,吾為子先行,子隨我後,觀百獸見我無不走。』虎以為然,隨而行,獸見之皆走,虎不知獸畏己而走也,以為畏狐也。今王地方五千里,帶甲百萬,而專任之於昭奚恤也,北方非畏昭奚恤也,其實畏王之甲兵也,猶百獸之畏虎。」故人臣而見畏者,是見君之威也,君不用則威亡矣。 |
| 雜事二: |
魯君使宓子賤為單父宰,子賤辭去,因請借善書者二人,使書憲為教品;魯君予之。至單父,使書,子賤從旁引其肘,書醜則怒之,欲好書則又引之,書者患之,請辭而去。歸以告魯君,魯君曰:「子賤苦吾擾之。使不得施其善政也。」乃命有司無得擅徵發單父,單父之化大治。故孔子曰:「君子哉子賤,魯無君子者,斯安取斯?」美其德也。 |
| 雜事二: |
楚人有獻魚楚王者曰:「今日漁獲,食之不盡,賣之不售,棄之又惜,故來獻也。」左右曰:「鄙哉!辭也。」楚王曰:「子不知漁者仁人也。蓋聞囷倉粟有餘者,國有餓民;後宮多幽女者,下民多曠夫;餘衍之蓄,聚於府庫者,境內多貧困之民;皆失君人之道。故庖有肥魚,廄有肥馬,民有餓色,是以亡國之君,藏於府庫,寡人聞之久矣,未能行也。漁者知之,其以比喻寡人也,且今行之。」於是乃遣使恤鰥寡而存孤獨,出倉粟,發幣帛而振不足,罷去後宮不御者,出以妻鰥夫。楚民欣欣大悅,鄰國歸之。故漁者一獻餘魚,而楚國賴之,可謂仁智矣。 |
| 雜事二: |
昔者,鄒忌以鼓琴見齊宣王,宣王善之。鄒忌曰:「夫琴所以象政也。」遂為王言琴之象政狀及霸王之事。宣王大悅,與語三日,遂拜以為相。齊有稷下先生,喜議政事,鄒忌既為齊相,稷下先生淳于髡之屬七十二人,皆輕忌,以謂設以辭,鄒忌不能及。乃相與俱往見鄒忌。 |
| 雜事二: |
淳于髡之徒禮倨,鄒忌之禮卑。淳于髡等曰:「狐白之裘,補之以弊羊皮,何如?」鄒忌曰:「敬諾,請不敢雜賢以不肖。」淳于髡等曰:「方內而員釭,如何?」鄒忌曰:「敬諾,請謹門內,不敢留賓客。」淳于髡等曰:「三人共牧一羊,羊不得食,人亦不得息,何如?」鄒忌曰:「敬諾,減吏省員,使無擾民也。」淳于髡等三稱,鄒忌三知之如應響。淳于髡等辭屈而去。鄒忌之禮倨,淳于髡等之禮卑。 |
| 雜事二: |
故所以尚干將莫邪者,貴其立斷也;所以貴騏驥者,為其立至也。必且歷日曠久乎?絲氂猶能挈石,駑馬亦能致遠,是以聰明捷敏,人之美材也。子貢曰:「回也,聞一以知十。」美敏捷也。 |
| 雜事二: |
昔者,燕相得罪於君,將出亡,召門下諸大夫曰:「有能從我出者乎?」三問,諸大夫莫對,燕相曰:「嘻!亦有士之不足養也。」大夫有進者曰:「亦有君之不能養士,安有士之不足養者?凶年饑歲,糟粕不厭,而君之犬馬,有餘穀粟;隆冬烈寒,士短褐不完,四體不蔽,而君之臺觀,帷顽錦繡,隨風飄飄而弊。財者,君之所輕;死者,士之所重也。君不能施君之所輕,而求得士之所重,不亦難乎?」燕相遂慚,遁逃不復敢見。 |
| 雜事二: |
晉文公出獵,前驅曰:「前有大蛇,高如隄,阻道竟之。」文公曰:「寡人聞之,諸侯夢惡則修德,大夫夢惡則修官,士夢惡則修身,如是而禍不至矣。今寡人有過,天以戒寡人。」還車而反。前驅曰:「臣聞之,喜者無賞,怒者無刑。今禍福已在前矣,不可變,何不逐驅之?」文公曰:「不然,夫神不勝道,而妖亦不勝德,禍福未發,猶可化也。」還車反,宿齋三日,請於廟曰:「孤少犧不肥,幣不厚,罪一也。孤好弋獵,無度數,罪二也。孤多賦歛,重刑罰,罪三也。請自今以來者,關市無征,澤梁無賦歛,赦罪人,舊田半稅,新田不稅。」行此令未半旬,守蛇吏夢天帝殺蛇曰:「何故當聖君道為,而罪當死。」發夢視蛇臭腐矣。謁之,文公曰:「然夫神果不勝道,而妖不勝德,奈何其無究理而任天也,應之以德而已。」 |
| 雜事二: |
梁君出獵,見白雁群,梁君下車,彀弓欲射之。道有行者,梁君謂行者止,行者不止,白雁群駭。梁君怒,欲射行者。其御公孫襲下車撫矢曰:「君止。」梁君忿然作色而怒曰:「襲不與其君,而顧與他人,何也?」公孫襲對曰:「昔齊景公之時,天大旱三年,卜之曰:『必以人祠,乃雨。』景公下堂頓首曰:『凡吾所以求雨者,為吾民也,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,寡人將自當之。』言未卒而天大雨方千里者,何也?為有德於天而惠於民也。今主君以白雁之故而欲射人,襲謂主君無異於虎狼。」梁君援其手與上車,歸入廟門,呼萬歲,曰:「幸哉!今日也他人獵,皆得禽獸,吾獵得善言而歸。」 |
| 雜事二: |
武王勝殷,得二虜而問焉。曰:「而國有妖乎?」一虜答曰:「 |
| 雜事二: |
吾國有妖,晝見星而天雨血,比吾國之妖也。」一虜答曰:「此則妖也,雖然,非其大者也。吾國之妖,其大者子不聽父,弟不聽兄,君令不行,此妖之大者也。」 |
| 雜事二: |
晉文公出田逐獸,碭入大澤,迷不知所出,其中有漁者,文公謂曰:「我若君也,道安從出,我且厚賜若。」漁者曰:「臣願有獻。」公曰:「出澤而受之。」於是遂出澤。公令曰:「子之所欲以教寡人者,何等也?願受之。」漁者曰:「檻鵠保河海之中,厭而欲移徙之小澤,則必有丸繒之憂,黿鼉保深淵,厭而出之淺渚,則必有羅網釣射之憂。今君逐獸,碭入至此。何行之太遠也?」文公曰:「善哉!」謂從者記漁者名。漁者曰:「君何以名,為君尊天事地,敬社稷,固四國,慈愛萬民,薄賦歛,輕租稅者,臣亦與焉。君不敬社稷,不固四國,外失禮於諸侯,內逆民心,一國流亡,漁者雖得厚賜,不能保也。」遂辭不受。曰:「君前歸國;臣亦反吾漁所。」 |
| 雜事二: |
晉文公逐麋而失之,問農夫老古曰:「吾麋何在?」老古以足指曰:「如是往。」公曰:「寡人問子,子以足指,何也?」老古振衣而起曰:「一不意人君如此也,虎豹之居也,厭閑而近人,故得;魚鱉之居也,厭深而之淺,故得;諸侯之居也,厭眾而遠遊,故亡其國。《》云:『』君放不歸,人將君之。」於是文公恐,歸遇欒武子。欒武子曰:「獵得獸乎?而有悅色!」文公曰:「寡人逐麋而失之,得善言,故有悅色。」欒武子曰:「其人安在乎?」曰:「吾未與來也。」欒武子曰:「居上位而不恤其下,驕也;緩令急誅,暴也;取人之善言而棄其身,盜也。」文公曰:「善。」還載老古,與俱歸。 |
| 雜事二: |
扁鵲見齊桓侯,立有間,扁鵲曰:「君有疾在腠理,不治,將恐深。」桓侯曰:「寡人無疾。」扁鵲出,桓侯曰:「醫之好利也,欲治不疾以為功。」居十日,扁鵲復見曰:「君之疾在肌膚,不治將深。」桓侯不應。扁鵲出,桓侯不悅。居十日,扁鵲復見曰:「君之疾在腸胃,不治將深。」桓侯不應。扁鵲出,桓侯不悅。居十日,扁鵲復見,望桓侯而還走。桓侯使人問之,扁鵲曰:「疾在腠理,湯熨之所及也;在肌膚,鍼石之所及也;在胃腸,大劑之所及也;在骨髓,司命之所無奈何也;今在骨髓,臣是以無請也。」居五日,桓侯體痛,使人索扁鵲,扁鵲已逃之秦國。桓侯遂死,故良醫之治疾也,攻之於腠理。此事皆治之於小者也。夫事之禍福,亦有腠理之地。故聖人蚤從事矣。 |
| 雜事二: |
莊辛諫楚襄王曰:「君王左州侯,右夏侯,從新安君與壽陵君同軒,淫衍侈靡而忘國政,郢其危矣。」王曰:「先生老𠉣歟?妄為楚國妖歟?」莊辛對曰:「臣非敢為楚妖,誠見之也。君王卒近此四子者,則楚必亡矣!辛請留於趙以觀之。」於是不出十月,王果亡巫山江漢鄢郢之地。於是王乃使召莊辛至於趙。辛至,王曰:「嘻!先生來邪!寡人以不用先生言至于此,為之奈何?」莊辛曰:「君用辛言則可,不用辛言又將甚乎!此庶人有稱曰:『亡羊而固牢未為遲,見兔而呼狗未為晚。』湯武以百里王,桀紂以天下亡,今楚雖小,絕長繼短,以千里數,豈特百里哉!且君王獨不見夫青蛉乎?六足四翼,蜚翔乎天地之間,求蚊虻而食之,時甘露而飲之,自以為無患,與民無爭也。不知五尺之童子,膠絲竿,加之乎四仞之上,而下為蟲蛾食已。」 |
| 雜事二: |
青蛉猶其小者也,夫爵俛啄白粒,仰棲茂樹,鼓其翼,奮其身,自以為無患,與民無爭也。不知公子王孫,左把彈,右攝丸,定操持,審參連,故晝遊乎茂樹,夕和乎酸鹹。爵猶其小者也,檻鵠嬉遊乎江漢,息留乎大沼,俛啄鰋鯉,仰奮陵衡,修其六翮,而陵清風,麃搖高翔,一舉千里,自以為無患,與民無爭也。不知弋者選其弓弩,修其防翳,加繒繳其頸,投乎百仞之上,引纖繳,揚微波,折清風而殞,故朝遊乎江河,而暮調乎鼎俎,檻鵠猶其小者也,蔡侯之事故是也。蔡侯南遊乎高陵,北經乎巫山,逐麋麇麞鹿,彉谿子隨,時鳥嬉遊乎高蔡之囿,溢滿無涯,不以國家為事,不知子發受令宣王,厄以淮水,填以巫山,庚子之朝,纓以朱絲,臣而奏之乎宣王也。蔡侯之事猶其小者也,今君王之事,遂以左州侯,右夏侯,從新安君與壽陵君,淫衍侈靡,康樂遊娛,馳騁乎雲夢之中,不以天下與國家為事,不知穰侯方與奏王謀,窴之以黽厄之內,而投之乎黽塞之外。」襄王大懼,形體掉栗曰:「謹受令。」乃封莊辛為成陵君,而用計焉。與舉淮北之地十二諸侯。 |
| 雜事二: |
魏文侯出遊,見路人反裘而負芻。文侯曰:「胡為反裘而負芻。」對曰:「臣愛其毛。」文侯曰:「若不知其裡盡,而毛無所恃耶?」明年;東陽上計錢布十倍,大夫畢賀。文侯曰:「此非所以賀我也。譬無異夫路人反裘而負芻也,將愛其毛,不知其裡盡,毛無所恃也。今吾田不加廣,士民不加眾,而錢十倍,必取之士大夫也。吾聞之下不安者,上不可居也,此非所以賀我也。」 |
| 雜事二: |
楚莊王問於孫叔敖曰:「寡人未得所以為國是也。」孫叔敖曰:「國之有是,眾非之所惡也。臣恐王之不能定也。」王曰:「不定獨在君乎?亦在臣乎?」孫叔敖曰:「國君驕士曰:『士非我無逌富貴。』士驕君曰:『國非士無逌安強。』人君或失國而不悟,士或至飢寒而不進,君臣不合,國是無逌定矣。夏桀殷紂,不定國是,而以合其取舍者為是,以不合其取舍者為非,故致亡而不知。」莊王曰:「 |
| 雜事二: |
善哉!願相國與諸侯士大夫共定國是,寡人豈敢以褊國驕士民哉!」 |
| 雜事二: |
楚莊王蒞政三年,不治,而好隱戲。社稷危,國將亡,士慶問左右群臣曰:「王蒞政三年,不治,而好隱戲,社稷危,國將亡,胡不入諫?」左右曰:「子其入矣。」士慶入再拜而進曰:「隱有大鳥,來止南山之陽,三年不蜚不鳴,不審其故何也?」王曰:「子其去矣,寡人知之矣。」士慶曰:「臣言亦死,不言亦死,願聞其說。」王曰:「此鳥不蜚,以長羽翼;不鳴,以觀群臣之慝,是鳥雖不蜚,蜚必沖天;雖不鳴,鳴必驚人。」士慶稽首曰:「所願聞已。」王大悅士慶之問,而拜之以為令尹,授之相印。士慶喜,出門顧左右笑曰:「吾王成王也。」中庶子聞之,跪而泣曰:「臣尚衣冠御郎十三年矣,前為豪矢,而後為藩蔽。王賜士慶相印而不賜臣,臣死將有日矣。」王曰:「寡人居泥塗中,子所與寡人言者,內不及國家,外不及諸侯。如子者,可富而不可貴也。」於是乃出其國寶璧玉以賜之。曰:「忠信者,士之行也;言語者,士之道路也。道路不修,士無所行矣。」 |
| 雜事二: |
靖郭君欲城薛;而客人多以諫,君告謁者,無為客通事。於是有一齊人曰:「臣願一言,過一言,臣請烹。」謁者贊客。客曰:「海大魚。」因返走。靖郭君曰:「請少進。」客曰:「否。臣不敢以死戲。」靖郭君曰:「嘻!寡人毋得已,試復道之。」客曰:「君獨不聞海大魚乎?網弗能止,繳不能牽,碭而失水,陸居則螻蟻得意焉。且夫齊,亦君之水也,君已有齊,奚以薛為?君若無齊,城薛猶且無益也。」靖郭君大悅,罷民弗城薛也。 |
| 雜事二: |
齊有婦人,極醜無雙,號曰:「無焝女」。其為人也,臼頭深目,長壯大節,昂鼻結喉,肥項少髮,折腰出胸,皮膚若漆。行年三十,無所容人,衒嫁不售,流棄莫執,於是乃拂拭短褐,自詣宣王,願一見,謂謁者曰:「妾,齊之不售女也,閒君王之聖德,願備後宮之掃除,頓首司馬門外,唯王幸許之。」謁者以聞,宣王方置酒於漸臺,左右聞之,莫不揜口而大笑。曰:「此天下強顏女子也。」於是宣王乃召見之,謂曰:「昔先王為寡人取妃匹,皆已備有列位矣。寡人今日聽鄭衛之聲嘔吟感傷,揚瞠楚之遺風。今夫人不容鄉里布衣,而欲干萬乘之王,亦有奇能乎?」無焝女對曰:「無有。直竊慕大王之美義耳。」王曰:「雖然,何喜。」良久曰:「竊嘗喜隱。」王曰:「隱固寡人之所願也,試一行之。」言未卒,忽然不見矣。宣王大驚,立發隱書而讀之,退而惟之,又不能明。明日,復更召而問之,又不以隱對,但揚目銜齒,舉手拊肘曰:「殆哉!殆哉!」如此者四。宣王曰:「願遂聞命。」 |
| 雜事二: |
無焝女曰:「今大王之君國也,西有衡秦之患,南有強楚之讎,外有二國之難,內聚姦臣,眾人不附。春秋四十,壯男不立,不矜眾子,而矜眾婦,尊所好而忽所恃,一旦山陵崩弛,社稷不定,此一殆也。漸臺五重,黃金白玉,琅玕龍疏,蓑蓑珠璣,莫落連飾,萬民罷極,此二殆也。賢者伏匿於山林,諂諛強於左右,邪偽立於本朝,諫者不得通入,此三殆也。酒漿沉琨,以夜續朝,女樂俳優,從橫大笑,外不脩諸侯之禮,內不秉國家之治,此四殆也。故曰:『殆哉!殆哉!』。」於是宣王掩然無聲,意入黃泉,忽然而昂,喟然而嘆曰:「痛乎無焝君之言,吾今乃一聞寡人之殆,寡人之殆幾不全。」於是立停漸臺,罷女樂,退諂諛,去雕琢,選兵馬,實府庫,四闢公門,招進直言,延及側陋,擇吉日,立太子,進慈母,顯隱女,拜無焝君為王后,而國大安者,醜女之力也。 |
| 雜事三: |
梁惠王謂孟子曰:「寡人有疾,寡人好色。」孟子曰:「王誠好色,於王何有?」王曰:「若之何?好色可以王?」孟子曰:「大王好色。《》曰:『古公亶父,來朝走馬,率西水滸,至於岐下。爰及姜女,聿來相宇。』大王愛厥妃,出入必與之偕。當是時,內無怨女,外無曠夫。王若好色,與百姓同之,民唯恐王之不好色也。」王曰:「寡人有疾,寡人好勇。」孟子曰:「王若好勇,於王何有?」王曰:「若之何?好勇可以王?」孟子曰:「《》曰:『王赫斯怒,爰整其旅,必按徂旅,以篤周祐,以對于天下。」此文王之勇也。文王一怒,而安天下之民。今王亦一怒,而安天下之民,民唯恐王之不好勇也。」 |
| 雜事三: |
孫卿與臨武君議兵於趙孝成王前。王曰:「請問兵要?」臨武君對曰:「上得天時,下得地利,後之發,先之至,此用兵之要術也。」孫卿曰:「不然。臣之所聞,古之道,凡戰,用兵之術,在於一民,弓矢不調,羿不能以中徵,六馬不和,造父不能以御遠;士民不親附,湯武不能以勝。故善兵者,務在於善附民而已。」 |
| 雜事三: |
臨武君曰:「不然,夫兵之所貴者,勢利也;所上者,變詐攻奪也。善用之者,奄忽焉莫知所從出,孫吳用之,無敵於天下。由此觀之,豈必待附民哉!」孫卿曰:「不然,臣之所言者,王者之兵,君人之事也。君之所言者,勢利也;所上者,變詐攻奪也。仁人之兵不可詐也,彼可詐者,怠慢者也,落單者也。君臣上下之間,渙然有離德者也。若以桀詐桀,猶有幸焉,若以桀詐堯,譬之若以卵投石,若以指繞沸,若羽蹈烈火,入則焦沒耳,夫又何可詐也。故仁人之兵,鋌則若莫邪之利刃,嬰之者斷,銳則若莫邪之利鋒,當之者潰。圓居而方止,若盤石然,觸之者隴種而退耳。夫又何可詐也?」 |
| 雜事三: |
故仁人之兵,或將三軍同力,上下一心,臣之於君也,下之於上也,若子之事父也,若弟之事兄也,若手足之捍頭目而覆胸腹也。詐而襲之,與先驚而後擊之一也,夫又何可詐也?且夫暴亂之君,將誰與至哉?彼其所與至者,必其民也,民之親我,驩然如父母,好我芳如椒蘭,反顧其上,如灼黥,如仇讎。人之情,雖桀跖豈有肯為其所惡,而賊其所好者哉!是指使人之孫子,而賊其父母也。《》曰:『』此之謂也。」孝成王臨武君曰:「善。」 |
| 雜事三: |
昔者,秦魏為與國,齊楚約而欲攻魏,魏使人求救於秦,冠蓋相望,秦救不出。魏人有唐且者,年九十餘,謂魏王曰:「老臣請西說秦,令兵先臣出,可乎?」魏王曰:「敬諾。」遂約車而遣之。且見秦王。秦王曰:「丈人罔然乃遠至此,甚苦矣。魏來求數矣,寡人知魏之急矣。」唐且答曰:「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至,是大王籌筴之臣失之也。且夫魏一萬乘之國也。稱東藩,受冠帶,祠春秋者,為秦之強,足以為與也。今齊楚之兵已在魏郊矣,大王之救不至,魏急則割地而約齊楚,王雖欲救之,豈有及哉?是亡一萬乘之魏,而強二敵之齊楚也。竊以為大王籌筴之臣失之矣。」秦王懼然而悟,遽發兵救之,馳騖而往,齊楚聞之,引兵而去,魏氏復故。唐且一說,定彊秦之筴,解魏國之患,散齊楚之兵,一舉而折衝消難,辭之功也。孔子曰:「言語宰我、子貢。」故《》曰:「辭之集矣,民之洽矣;辭之懌矣,民之莫矣。」唐且有辭,魏國賴之,故不可以已。 |
| 雜事三: |
燕易王時,國大亂,齊閔王興師伐燕,屠燕國,載其寶器而歸。易王死,及燕國復,太子立為燕王,是為燕昭王。昭王賢,即位卑身厚幣,以招賢者。謂郭隗曰:「齊因孤國之亂,而襲破燕、孤極知燕小力少,不足以報,然得賢士與共國,以雪先王之醜,孤之願也。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。」隗曰:「臣聞古人之君,有以千金求千里馬者,三年不能得,馬已死,買其骨五百金,反以報君。君大怒曰:『所求者生馬,安用死馬捐五百金。』涓人對曰:『死馬且市之五百金,況生馬乎?天下必以王為能市馬,馬今至矣。』於是不期年,千里馬至者二。今王誠欲必致士,請從隗始。隗且見事,況賢於隗者乎?豈遠千里馬哉?」於是昭王為隗築宮而師之。樂毅自魏往,鄒衍自齊往,劇辛自趙往,士爭走燕。燕王吊死問孤,與百姓同甘苦二十八年,燕國殷富,士卒樂軼輕戰。於是遂以樂毅為上將軍,與秦楚三晉合謀以伐齊。樂毅之筴,得賢之功也。 |
| 雜事三: |
樂毅為昭王謀,必待諸侯兵,齊乃可伐也。於是乃使樂毅使諸侯,遂合連四國之兵以伐齊,大破之。閔王亡逃,僅以身脫,匿莒,樂毅追之,遂屠七十餘城,臨淄盡降,唯莒即墨未下,盡復收燕寶器而歸,復易王之辱。樂毅謝罷諸侯之兵,而獨圍莒即墨,時田單為即墨令,患樂毅善用兵,田單不能詐也,欲去之,昭王又賢,不肯聽讒。會昭王死,惠王立,田單使人讒之惠王,惠王使騎劫代樂毅,樂毅之趙不歸。燕騎劫既為將軍,田單大喜,設詐大破燕軍,殺騎劫,盡復收七十餘城。是時齊閔公已死,田單得太子於莒,立為齊襄王。而燕惠王大慚、自悔易樂毅,以致此禍。 |
| 雜事三: |
惠王乃使人遺樂毅書曰:「寡人不佞,不能奉順君志,故君捐國而去,寡人不肖明矣,敢謁其願而君弗肯聽也,故使使者陳愚志,君誠諭之。語曰:『仁不輕絕,智不輕怨』。君於先王,世之所明知也,寡人望有非,則君覆蓋之,不虞君明棄之也;望有過則君教誨之,不虞君明罪之也,寡人之罪,百姓弗聞,君微出明怨,以棄寡人,寡人必有罪矣,然怨君之未盡厚矣。語曰:『厚者不捐人以自益,仁者不危軀以要名。』故覆人之邪者,厚之行也,救人之過者,仁之道也。世有復寡人之邪,救寡人之過,非君惡所望之。今君厚受德於先王之成尊,輕棄寡人以快心,則覆邪救過,難得於君矣。且世有厚薄,故施異;行有得失,故患同。今寡人任不肖之罪,而君有失厚之累,於為君擇無所取。國有封疆,猶家之有垣墻,所以合好覆惡也。室不能相和,出訟鄰家、未為通計也。怨惡未見而明棄之,未為盡厚也。 |
| 雜事三: |
寡人雖不肖,未如殷紂之亂也;君雖未得志,未如商容箕子之累也。然不內盡寡人,明怨於外,恐其適足以傷高義而薄於行也。非然,苟可以成君之高,明君之義,寡人雖惡名,不難受也。本以明寡人之薄,而君不得厚;揚寡人之毀,而君不得榮,是一舉而兩失也。義者不毀人以自益,況傷人以自捐乎?願君無以寡人之不肖,累往事之美。昔者,柳下季為理於魯,三絀而不去,或曰可以去矣。柳下季曰:『苟與人異,惡往而不絀乎?猶且絀也,寧故國耳。』柳下季不以絀自累,故自業不忘,不以去為心,故遠近無議,寡人之罪,國人不知,而議寡人者遍天下,諺曰:『仁不輕絕,知不簡功。』簡功棄大者,仇也;輕絕厚利者,怨也。仇而棄之,怨而累之,宜在遠者,不望之乎君。今寡人無罪,君豈怨之乎?願君捐忿和怒,追順先王,以復教寡人,寡人意君之曰:「呈將快心以成而過,不顧先王以明而惡。』使寡人進不得循初,退不得變過,此君所制,唯君圖之。此寡人之愚志,敬以盡謁之。」 |
| 雜事三: |
樂毅使人獻書燕王曰:「臣不肖,不能奉承王命,以順左右之心,恐抵斧鉞之罪,以傷先王之明,有害足下之義,故遁逃自負,以不肖之罪,而不敢有辭說。今王數之以罪,恐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臣之理,不白乎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,故不敢不以書對。臣聞賢聖之君,不以祿私親,功多者授之;不以官隨愛,能當者處之。故曰:『 |
| 雜事三: |
察能而授官者,成功之君也;論行而結交者,立名之士也。』臣以所學,觀先王舉措,有高世主之心,故假節於魏,以身得察於燕,先王過舉,擢之賓客之中,立之群臣之上,不謀父兄,以為亞卿,臣自以為奉令承教,可幸無罪,故受命不辭。先王命臣曰:『我有積怨深怒於齊,不量輕弱,欲以齊為事。』臣對曰:『夫齊者霸王之餘業,戰勝之遺事,閑於兵革,習於戰攻,王若欲攻之,必與天下圖之,圖之莫若往結趙,且淮北宋地,楚、魏之願也。趙若許,約楚、魏盡力,四國攻之,齊可大破也。』先王曰:『善。』臣乃受命具符節南使趙,顧反,起兵攻齊。以天下之道,先王之靈,河北之地,隨先王而舉之,齊上之兵,受命而勝之,輕卒銳兵,長驅至齊,齊王遁逃走莒,僅以身免,珠玉貨寶,車甲珍器,皆收入燕。大呂陳於元英,故鼎返於歷室,齊器設於寧台,薊丘之植,植於汶篁。五伯以來,功業之盛,未有及先王者。先王以為快其志,以臣不捐令,故裂地而封臣,使比小國諸侯。臣聞賢聖之君,功立不廢,故著於春秋;蚤知之士;名成而不毀,故稱於後世。若先王之報怨雪醜,夷萬乘之齊,收八百年之積,及其棄群臣之日,餘令詔後嗣之義法,執政任事,循法令,順庶孽,施及萌隸,皆可以教後世。臣聞善作者不必善成,善始者不必善終。昔伍子胥說聽於闔閭,吳為遠跡至郢,夫差不是也,賜之鴟夷,沈之江,故夫差不計先論之可以立功也,沈子胥而不悔,子胥不蚤見王之不同量也,故入江而不化。夫免身而全動,以明先王之跡,臣之上計也;離虧辱之誹,墮先王之明,臣之大恐也。臨不測之罪,以幸為利,義之所不敢出也。臣聞君子絕交無惡言,去臣無惡聲。臣雖不肖,數奉教於君子,臣恐侍御者親交之說,不察疏遠之行,故敢以書謝。」 |
| 雜事三: |
齊人鄒陽客游於梁,人或讒之於孝王,孝王怒,繫而將欲殺之。鄒陽客遊,見讒自冤,乃從獄中上書,其辭曰:「臣聞忠無不報,信不見疑。臣常以為然,徒虛言爾。昔者,荊軻慕燕丹之義,白虹貫日,太子畏之;衛先生為秦畫長平之計,太白蝕昂,昭王疑之。夫精變天地,而信不諭兩主,豈不哀哉?今臣盡忠竭誠,畢義願知,左右不明,卒從吏訊,為世所疑,是使荊軻衛先生復起,而燕秦不悟也,願大王熟察之。昔者,玉人獻寶,楚王誅之;李斯竭忠,胡亥極刑。是以箕子狂佯,接輿避世,恐遭此變也。願大王熟察玉人李斯之意,而後楚王胡亥之聽,無使臣為箕子接輿所歎。 |
| 雜事三: |
臣聞比干剖心,子胥鴟夷,臣始不信,乃今知之,願大王熟察之,少加憐焉。諺曰:『有白頭而新,傾蓋而故。』何則?知與不知也。昔者,樊於期逃秦之燕,籍荊軻首以奉丹之事;王奢去齊之魏,臨城自剄,以卻齊而存魏。王奢樊於期,非新於齊秦,而故於燕魏也,所以去二國,死兩君者,行合於志,而慕義無窮也。是以蘇秦不信於天下,為燕尾生,白圭戰亡六城,為魏取中山,何則?誠有以相知也。蘇秦相燕,燕人惡之於燕王,燕王按劍而怒,食之以駃騠;白圭顯於中山,中山人惡之於魏文侯,文侯投以夜光之璧。何則?兩主二臣,剖心析肝相信,豈移於畜辭哉! |
| 雜事三: |
故女無美惡,居宮見妒;士無賢不肖,入朝見嫉。昔司馬喜臏於宋,卒相中山;范睢拉脅折齒於魏,卒為應侯。此二人者,皆信必然之畫,捐朋黨之私,挾孤獨之交,故不能自免於嫉妒之人也。是以申屠狄蹈流之河,徐衍負石入海,不容於世,義不苟取,比周於朝,以移主上之心。故百里奚乞食於道路,繆公委之以政,寧戚飯牛車下,而桓公任之以國。此二人者,豈藉官於朝,假譽於左右,然後二主用之哉!感於心,合於行,堅於膠漆,昆弟不能離,豈惑於眾口哉! |
| 雜事三: |
故偏聽生姦,獨任成亂。昔魯聽季孫之說逐孔子,宋信子冉之計逐墨翟。夫以孔墨之辯,而不能自免於諂諛,而二國以危。何則?眾口鑠金,積毀銷骨,是以秦用戎人由呈而霸中國,齊用越人子臧而強威宣,此二國豈拘於俗,牽於世,繫奇偏之辭哉!公聽共觀,垂名當世,故意合,則胡越為兄弟,由呈子臧是也;不合,則骨肉為仇讎,朱象、管蔡是也。今人主如能用齊秦之明,後宋魯之聽,則五伯不足侔,三王易為比也。是以聖王覺悟,捐子之心,能不說於田常之賢,封比干之後,脩孕婦之墓,故功業覆於天下。何則?欲善無厭也。夫晉文公親其讎,而強霸諸侯;齊桓公用其仇,而一匡天下,何則?慈仁殷勤,誠加於心,不可以虛辭借也。 |
| 雜事三: |
至夫秦用商鞅之法,東弱韓魏,立強天下,而卒車裂商君;越用大夫種之謀,擒勁吳,霸中國,卒誅其身,是以孫叔敖三去相而不悔;於陵仲子辭三公,為人灌園。今世主誠能去驕傲之心,懷可報之意,披心腹,見情素,隳肝膽,施德厚,終與之窮通,無愛於士,則桀之狗,可使吠堯;跖之客,可使刺由。況因萬乘之權,假聖王之資乎?然則荊軻之沈七族,要離燔妻子,豈足為大王道哉!明月之珠,夜光之璧,以闇投入於道路,眾無不按劍相眄者,何則?無因至前也。幡木根柢,輪囷離奇,而為萬乘器者,以左右先為之容也。故無因而至前,雖出隨侯之珠,夜光之璧,祇足以結怨而不見德。故有人先游,則以枯木朽株,樹功而不忘,今使天下布衣窮居之士,身在貧賤,雖蒙堯舜之術,挾伊管之辯,素無根柢之容,而欲竭精神,開忠信,輔人主之治,則人主必襲按劍相眄之跡矣,是使布衣不得當枯木朽株之資也。 |
| 雜事三: |
是以聖王制世御俗,獨化於陶鈞之丘,能不牽乎卑亂之言,不惑乎眾多之口,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之言,以信荊軻之說,故匕首竊發。周文王校獵涇渭,載呂尚而歸,以王天下。秦信左右而弒,周用烏集而王。何則?以其能越攣拘之語,馳域外之議,獨觀於昭曠之道也。今人主沈於諂諛之辭,牽於帷墻之制,使不羇之士,與牛驥同皁,此鮑焦之所以忿於世,而不留於富貴之樂也。臣聞盛飾以朝者,不以私行義;砥礪名號者,不以利傷行。故里名勝母,而曾子不入;邑號朝歌,墨子回車。今使天下寥廓之士,籠於威重之權,脅於勢位之貴,回面汙行,以事諂諛之人,求親近於左右,則士有伏死崛穴巖藪之中耳,安有盡精神而趨闕下者哉!」書奏孝王,孝王立出之,卒為上客。 |
| 雜事四: |
管仲言齊桓公曰:「夫墾田刱邑,闢田殖穀,盡地之利,則臣不若甯戚,請置以為田官。登降揖讓,進退閑習,則臣不若隰朋,請置以為大行。蚤入晏出,犯君顏色,進諫必忠,不重富貴,不避死亡,則臣不若東郭牙,請置以為諫臣。決獄折中,不誣無罪,不殺無辜,則臣不若弦寧,請置以為大理。平原廣囿,車不結軌,士不旋踵,鼓之而三軍之士,視死若歸,則臣不若王子成甫,請署以為大司馬。君如欲治國強兵,則此五子者足矣,如欲霸王,則夷吾在此。」夫管仲能知人,桓公能任賢,所以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,不用兵車,管仲之功也。《》曰:「」桓公其似之矣。 |
| 雜事四: |
有司請事於齊桓公,桓公曰:「以告仲父。」有司又請,桓公曰:「以告仲父。」若是者三。在側者曰:「一則告仲父,二則告仲父,易哉為君。」桓公曰:「吾未得仲父則難,已得仲父,曷為其不易也。」故王者勞於求人,佚於得賢。舜舉眾賢在位,垂衣裳,恭己無為,而天下治。湯文用伊、呂,成王用周、邵,而刑措不用,兵偃而不動,用眾賢也。桓公用管仲則小也,故至於霸,而不能以王。故孔子曰:「小哉,管仲之器。」蓋善其遇桓公,惜其不能以王也。至明主則不然,所用大矣。《》曰:「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四: |
公季成謂魏文侯曰:「田子方雖賢人,然而非有土之君也,君常與之齊禮,假有賢於子方者;君又何以加之?」文侯曰:「如子方者,非成所得議也。子方,仁人也。仁人也者,國之寶也;智士也者,國之器也;博通士也者,國之尊也,故國有仁人,則群臣不爭,國有智士,則無四鄰諸侯之患,國有博通之士,則入主尊固,非成之所議也。」公季成自退於郊三日請罪。 |
| 雜事四: |
魏文侯弟曰季成,友曰翟黃,文侯欲相之而未能決,以問李克。克對曰:「君若置相,則問樂商與王孫苟端庸賢?」文侯曰:「善。」以王孫苟端為不肖,翟黃進之;樂商為賢,季成進之,故相季成。故知人則哲,進賢受上賞,季成以知賢,故文侯以為相。季成,翟黃,皆近臣親屬也,以所進者賢別之,故李克之言是也。 |
| 雜事四: |
孟嘗君問於白圭曰:「魏文侯名過於桓公,而功不及五伯,何也?」白圭對曰:「魏文侯師子夏,友田子方,敬段干木,此名之所以過於桓公也。卜相則曰:『成與黃庸可?』此功之所以不及王伯也。以私愛妨公舉,在職者不堪其事,故功廢,然而名號顯榮者,三士翊之也,如相三士,則王功成,豈特霸哉!」 |
| 雜事四: |
晉平公問於叔尚曰:「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,不識其君之力乎?其臣之力乎?」叔尚對曰:「管仲善制割,隰朋善削縫,賓胥無善純緣,桓公知衣而已。亦其臣之力也。」師曠侍曰:「臣請譬之以五味,管仲善斷割之,隰朋善煎熬之,賓胥無善齊和之。羹以熟矣,奉而進之,而君不食,誰能強之,亦君之力也。」 |
| 雜事四: |
昔者,齊桓公與魯莊公為柯之盟,魯大夫曹劌謂莊公曰:「齊之侵魯,至於城下,城壞壓境,君不圖與?」莊公曰:「嘻!寡人之生不若死。」曹劌曰:「然,則君請當其君,臣請留其臣。」及會,兩君就壇,兩相相揖,曹劌手劍拔刀而進,迫桓公於壇上曰:「城壞壓境,君不圖與?」管仲曰:「然,則君何求?」曹劌曰:「願請汶陽田。」管仲謂桓公曰:「君其許之。」桓公許之,曹劌請盟,桓公遂與之盟。已盟,標劍而去。左右曰:「要盟可倍,曹劌可讎,請倍盟而討曹劌。」管仲曰:「要盟可負,而君不負;曹劌可讎,而君不讎,著信天下矣。」遂不倍。天下諸侯,翕然而歸之,為鄄之會,幽之盟,諸侯莫不至焉。為陽穀之會,貫澤之盟,遠國皆來,南伐強楚,以致菁茅之貫;北伐山戎,為燕開路,三存亡國,一繼絕世,尊事周室,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,功次三王,為五伯長,本信起乎柯之盟也。 |
| 雜事四: |
晉文公伐原,與大夫期五日,五日而原不降,文公令去之。軍吏曰:「原不過三日,將降矣,君不待之?」君曰:「得原失信,吾不為也。」原人聞之曰:「有君義若此,不可不降也。」遂降,溫人聞之,亦請降。故曰:「伐原而溫降。」此之謂也。於是諸侯歸之,遂侵曹伐衛,為踐土之會,溫之盟後南破強楚,尊事周室,遂成霸功,上次齊桓,本信由伐原也。 |
| 雜事四: |
昔者,趙之中牟叛,趙襄子率師伐之,圍未合而城自壞者十堵,襄子擊金而退。士軍吏曰:「君誅中牟之罪,而城自壞,是天助也,君曷為去之?」襄子曰:「吾聞之於叔尚曰:『君子不乘人於利,不迫人於險。』使之城而後攻。」中牟聞其義,乃請降。《》曰:「」此之謂也。襄子遂滅知氏,并代為天下強,本由伐中牟也。 |
| 雜事四: |
楚莊王伐鄭,克之。鄭伯肉袒,左執茅旌,右執鸞刀,以迎莊王。曰:「寡人無良邊陲之臣,以干天下之禍。是以使君王昧焉,辱到弊邑,君如憐此喪人,錫之不毛之地,唯君王之命。」莊王曰:「君之不令臣交易為言,是以使寡人得見君王之玉面也,而微至乎此!」莊王親自手旌,左右麾軍,還舍七里。將軍子重進諫曰:「夫南郢之與鄭相去數千里,諸大夫死者數人,斯役死者數百人,今剋而不有,無乃失民力乎?」莊王曰:「吾聞之,古者盂不穿,皮不蠹,不出四方,以是君子重禮而賤利也,要其人不要其土,人告徙而不赦,不祥也,吾以不祥立乎天下,菑之及吾身,何日之有矣。」 |
| 雜事四: |
既而晉人之救鄭者至,請戰,莊王許之,將軍子重進諫曰:「晉,強國也,道近力新,楚師疲勢,君請勿許。」莊王曰:「不可。強者我避之,弱者我威之,是寡人無以立乎天下也。」遂還師以逐晉寇,莊王援枹而鼓之,晉師大敗,晉人來渡河而南,及敗,奔走欲渡而北,卒爭舟,而以刃擊引,舟中之指可掬也,莊王曰:「嘻,吾兩君之不能相也,百姓何罪。」乃退師,以軼晉寇。《》曰:「柔亦不茹,剛亦不吐。不侮鰥寡,不畏強禦。」莊王之謂也。 |
| 雜事四: |
晉人伐楚,三舍不止。大夫曰:「請擊之。」莊王曰:「先君之時,晉不伐楚,及孤之身,而晉伐楚,是寡人之過也。如何其辱諸大夫也?」大夫曰:「先君之時,晉不伐楚,及臣之身,而晉伐楚,是臣之罪也。請擊之。」莊王俛泣而起,拜諸大夫。晉人聞之曰:「君臣爭以過為在己,且君下其臣猶如此,所謂上下一心,三軍同力,未可攻也。」乃夜還師。孔子聞之曰:「楚莊王霸其有方矣。下士以一言而敵還,以安社稷,其霸不亦宜乎?」《》曰:「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四: |
晉文公將伐鄴,趙衰言所以勝鄴,文公用之而勝鄴,將賞趙衰。趙衰曰:「君將賞其末乎?賞其本乎?賞其末則騎乘者存;賞其本則臣聞之郤虎。」公召郤虎曰:「衰言所以勝鄴,遂勝,將賞之。曰:『蓋聞之子,子當賞郤虎。』」對曰:「言之易,行之難,臣言之者也。」公曰:「子無辭。」郤虎不敢固辭,乃受賞。 |
| 雜事四: |
梁大夫有宋就者,嘗為邊縣令,與楚鄰界。梁之邊亭,與楚之邊亭,皆種瓜,各有數。梁之邊亭人,劬力數灌其瓜,瓜美。楚人窳而稀灌其瓜,瓜惡。楚令因以梁瓜之美,怒其亭瓜之惡也。楚亭人心惡梁亭之賢己,因往夜竊搔梁亭之瓜,皆有死焦者矣。梁亭覺之,因請其尉,亦欲竊往報搔楚亭之瓜,尉以請宋就。就曰:「惡是何可構怨禍之道也,人惡亦惡,何偏之甚也。若我教子必每暮令人往竊為楚亭夜善灌其瓜,勿令知也。」於是梁亭乃每暮夜竊灌楚亭之瓜,楚亭旦而行瓜,則又皆以灌矣,瓜日以美,楚亭怪而察之,則乃梁亭之為也。楚令聞之大悅,因具以聞楚王,楚王聞之,惄然愧以意自閔也,告吏曰:「微搔瓜者,得無有他罪乎?此梁之陰讓也。」乃謝以重幣,而請交於梁王,楚王時則稱說,梁王以為信,故梁楚之歡,由宋就始。語曰:「轉敗而為功,因禍而為福。」老子曰:「報怨以德。」此之謂也。夫人既不善,胡足效哉! |
| 雜事四: |
梁嘗有疑獄,群臣半以為當罪,半以為無罪,雖梁王亦疑。梁王曰:「陶之朱公,以布衣富侔國,是必有奇智。」乃召朱公而問曰:「梁有疑獄,獄吏半以為罪,半以為不當罪,雖寡人亦疑,吾子決是奈何?」朱公曰:「臣鄙民也,不知當獄,雖然,臣之家有二白璧,其色相如也,其徑相如也,其澤相如也。然其價一者千金,一者五百金。」王曰:「徑上色澤相如也,一者千金、一者五百金,何也?」朱公曰:「側而視之,一者厚倍,是以千金。」梁王曰:「善。」故獄疑則從去,賞疑則從與,梁國大悅。由此觀之,牆薄則前壞,繒薄則前裂,器薄則前毀,酒薄則前酸。夫薄而可以曠日持久者,殆未有也。故有國畜民施政教者,宜厚之而可耳。 |
| 雜事四: |
楚惠王食寒葅而得蛭,因遂吞之,腹有疾而不能食。令尹入問曰:「王安得此疾也?」王曰:「我食寒葅而得蛭,念譴之而不行其罪乎?是法廢而威不立也,非所以使國聞也;譴而行其誅乎?則庖宰食監法皆當死,心又不忍也,故吾恐蛭之見也,因遂吞之?」令尹避席再拜而賀曰:「臣聞大道無親,惟德是輔。君有仁德,天之所奉也,病不為傷。」是夕也,惠王之後蛭出,故其久病心腹之積皆愈,天之視聽,不可不察也。 |
| 雜事四: |
鄭人游於鄉校,以議執政之善否?然明謂子產曰:「何不毀鄉校?」子產曰:「胡為?夫人朝夕游焉,以議執政之善否。其所善者,吾將行之;其所惡者,吾將改之。是吾師也,如之何毀之?吾聞為國忠信以損怨,不聞作威以防怨。譬之若防川也,大決所犯,傷人必多,吾不能救也,不如小決之,使導吾聞而藥之也。」然明曰:「蔑也,乃今知吾子之信可事也。小人實不材,若果行,此其鄭國實賴之,豈惟二三臣。」仲尼聞是語也,曰:「以是觀人,謂子產不仁,吾不信也。」 |
| 雜事四: |
桓公與管仲,鮑叔,甯戚飲酒。桓公謂鮑叔:「姑為寡人祝乎?」鮑叔奉酒而起曰:「祝吾君無忘其出而在莒也,使管仲無忘其束縛而從魯,使寧子無忘其飯牛於車下也。」桓公避席再拜曰:「寡人與二大夫,皆無忘夫子之言,齊之社稷,必不廢矣。」此言常思困隘之時,必不驕矣。 |
| 雜事四: |
桓公田,至於麥丘,見麥丘邑人,問之:「子何為也?」對曰:「麥丘邑人也。」公曰:「年幾何?」對曰:「八十有三矣。」公曰:「美哉壽乎!子其以子壽祝寡人。」麥丘邑人曰:「祝主君,使主君萬壽,金玉是賤,人為寶。」桓公曰:「善哉!至德不孤,善言必再,吾子其復之。」麥丘邑人曰:「祝主君,使主君無羞學,無下問,賢者在傍,諫者得人。」桓公曰:「善哉!至德不孤,善言必三,吾子其復之。」麥丘邑人曰:「祝主君,使主君無得罪群臣百姓。」桓公拂然作色曰:「吾聞之,子得罪於父,臣得罪於君,未嘗聞君得罪於臣者也,此一言者,非夫二言者之匹也,子更之。」麥丘邑人坐拜而起曰:「此一言者,夫二言之長也,子得罪於父,可以因姑鸢叔父而解之,父能赦之。臣得罪於君,可以因便辟左右而謝之,君能赦之。昔桀得罪於湯,紂得罪於武王,此則君之得罪於其臣者也。莫為謝,至今不赦。」公曰:「善,賴國家之福,社稷之靈,使寡人得吾子於此。」扶而載之,自御以歸,禮之於朝,封之以麥丘,而斷政焉。 |
| 雜事四: |
哀公問孔子曰:「寡人生乎深宮之中,長於婦人之手,寡人未嘗知哀也,未嘗知憂也,未嘗知勞也,未嘗知懼也,未嘗知危也。」孔子辟席曰:「吾君之問,乃聖君之問也,丘小人也,何足以言之?」哀公曰:「否。吾子就席,微吾子,無所聞之矣。」孔子就席曰:「 |
| 雜事四: |
君入廟門,升自阼階,仰見榱棟,俯見几筵,其器存,其人亡,君以此思哀,則哀將安不至矣?君昧爽而櫛冠,平旦而聽朝,一物不應,亂之端也,君以此思憂,則憂將安不至矣?君平旦而聽朝,日昃而退,諸侯之子孫,必有在君之門廷者,君以此思勞,則勞將安不至矣?君出魯之四門,以望魯之四郊,亡國之墟,列必有數矣,君以此思懼,則懼將安不至矣?丘聞之君者舟也,庶人者水也,水則載舟,水則覆舟,君以此思危,則危將安不至矣。夫執國之柄,履民之上,懍乎如腐索御奔馬。易曰:『履虎尾。』《》曰:『如履薄在。』不亦危乎?」哀公再拜曰:「寡人雖不敏,請事斯語矣。」 |
| 雜事四: |
昔者,齊桓公出遊於野,見亡國故城郭氏之墟。問於野人曰:「 |
| 雜事四: |
是為何墟?」野人曰:「是為郭氏之墟。」桓公曰:「郭氏者曷為墟?」野人曰:「郭氏者善善而惡惡。」桓公曰:「善善而惡惡,人之善行也,其所以為墟者,何也?」野人曰:「善善而不能行,惡惡而不能去,是以為墟也。」桓公歸,以語管仲,管仲曰:「其人為誰?」桓公曰:「不知也。」管仲曰:「君亦一郭氏也。」於是桓公招野人而賞焉。 |
| 雜事四: |
晉文公田於虢,遇一老夫而問曰:「虢之為虢久矣,子處此故矣,虢亡其有說乎?」對曰:「虢君斷則不能,諫則無與也。不能斷又不能用人,此虢之所以亡。」文公以輟田而歸,遇趙衰而告之。趙衰曰:「今其人安在?」君曰:「吾不與之來也。」趙衰曰:「古之君子,聽其言而用其人,今之君子,聽其言而棄其身,哀哉!晉國之憂也。」文公乃召賞之,於是晉國樂納善言,文公卒以霸。 |
| 雜事四: |
晉平公過九原而歎曰:「嗟呼!此地之蘊吾良臣多矣,若使死者起也,吾將誰與歸乎?」叔向對曰:「與趙武乎?」平公曰:「子黨於子之師也。」對曰:「臣聽言趙武之為人也,立若不勝衣,言若不出於口,然其身舉士於白屋下者四十六人,皆得其意,而公家甚賴之。及文子之死也,四十六人皆就賓位,是以無私德也。臣故以為賢也。」平公曰:「善。」夫趙武賢臣也,相晉,天下無兵革者九年。春秋曰:「晉趙武之力盡得人也。」 |
| 雜事四: |
葉公諸梁問樂王鮒曰:「晉大夫趙文子為人何若?」對曰:「好學而受規諫。」葉公曰:「疑未盡之矣。」對曰:「好學!智也;受規諫,仁也。江出汶山,其源若甕口,至楚國,其廣十里,無他故,其下流多也。人而好學受規諫,宜哉其立也。」《》曰:「其惟哲人,告之話言,順德之行。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四: |
鍾子期夜聞擊磬者而悲且召問之曰:「何哉!子之擊磬若此之悲也。」對曰:「臣之父殺人而不得生,臣之母得生而為公家隸,臣得生而為公家擊磬。臣不睹臣之母三年於此矣,昨日為舍市而睹之,意欲贖之而無財,身又公家之有也,是以悲也。」鍾子期曰:「悲在心也,非在手也,非木非石也,悲於心而木石應之,以至誠故也。」人君苟能至誠動於內。萬民必應而感移,堯舜之誠,感於萬國,動於天地,故荒外從風,鳳麟翔舞,下及微物,咸得其所。易曰:「中孚處魚吉。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四: |
勇士一呼,三軍皆辟,士之誠也。昔者,楚熊渠子夜行,見寢石以為伏虎,關弓射之,滅矢飲羽,下視,知石也。卻復射之,矢摧無跡。熊渠子見其誠心而金石為之開,況人心乎?唱而不和,動而不隨,中必有不全者矣。夫不降席而匡天下者,求之己也。孔子曰:「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雖令不從。」先王之所以拱揖指揮,而四海賓者,誠德之至,已形於外。故《》曰:「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四: |
齊有彗星,齊侯使祝禳之。晏子曰:「無益也,祇取誣焉。天道不伦,不貳其君,若之何禳也。且夫天之有彗,以除穢德,君無穢德,又何禳焉?若德之穢也,禳之何益?《》云:『惟此文王,小心翼翼,昭事上帝,聿懷多福,厥德不回,以受方國。』君無違德,方國將至,何患於彗?《》曰:『我無所監,夏后及商,用亂之故,民卒流亡。』若德之回,亂民將流亡。祝史之無能補也。」公說,乃止。 |
| 雜事四: |
宋景公時,熒惑在心,公懼,召子韋而問焉「熒惑在心,何也?」子韋曰:「熒惑,天罰也;心,宋分野也,禍當君身。雖然,可移於宰相。」公曰:「宰相,使治國也,而移死焉,不詳,寡人請自當也。」子韋曰:「可移於民!」公曰:「民死,將誰君乎?寧獨死耳。」子韋曰:「可移於歲。」公曰:「歲饑,民餓必死,為人君欲殺其民以自活,其誰以我為君乎?是寡人之命固盡矣。子無復言。」子韋還走,北而再拜曰:「臣敢賀君,天之處高而聽卑,君有仁之言三,天必三賞君,今夕星必徙三會,君延壽二十一歲。」公曰:「子何以知之?」對曰:「君有三善,故三賞,星必三舍,舍行七星,星當一年,三七二十一,故曰延壽二十一年,臣請伏於陛下,以伺之,星不徙,臣請死之。」公曰:「可。」是夕也,星果三徙舍,如子韋言。老子曰:「能受國之不祥,是謂天下之王也。」 |
| 雜事四: |
宋康王時有爵生鸇於城之陬,使史占之,曰:「小而生巨,必霸天下。」康王大喜,於是滅滕伐薛,取淮北之地,乃愈自信,欲霸之前成,故射天笞地,斬社稷而焚之,曰:「威嚴伏天地鬼神。」罵國老之諫臣者,為無頭之冠以示有勇,剖傴者之背,鍥朝涉之脛,而國人大駭。齊聞而伐之,民散城不守,王乃逃兒侯之館,遂得病而死,故見祥而為不可,祥反為禍。臣向愚以檻範傳推之,宋史之占非也,此黑祥傳所謂黑青者也,猶魯之有鴝鵒為黑祥也。屬於不謀其咎急也。鸇者,黑色食爵,大於爵害。爵也攫擊之物,貪叨之類,爵而生鸇者,是宋君且行急暴擊伐貪叨之行,距諫以生大禍,以自害也。故爵生鸇於城陬者,以亡國也,明禍且害國也,康王不悟,遂以滅亡,此其效也。 |
| 雜事五: |
魯哀公問子夏曰:「必學而後可以安國保民乎?」子夏曰:「不學而能安國保民者,未嘗聞也。」哀公曰:「然則五帝有師乎?」子夏曰:「有。臣聞黃帝學乎大真,顓頊學乎綠圖,帝嚳學乎赤松子,堯學乎尹壽,舜學乎務成跗,禹學乎西王國,湯學乎威子伯,文王學乎鉸時子斯,武王學乎郭叔,周公學乎太公,仲尼學乎老聃。此十一聖人,未遭此師,則功業不著乎天下,名號不傳乎千世。」《》曰:「」此之謂也。夫不學不明古道,而能安國者,未之有也。 |
| 雜事五: |
呂子曰:「神農學悉老,黃帝學大真,顓頊學伯夷父,帝嚳學伯招,帝堯學州文父,帝舜學許由,禹學大成執,湯學小臣,文王武王學太公望周公旦,齊桓公學管夷吾隰朋,晉文公學咎犯隨會,秦穆公學百里奚公孫支,楚莊王學孫叔敖沈尹竺,吳王闔閭學伍子胥文之儀,越王勾踐學范蠡大夫種,此皆聖王之所學也。且夫天生人而使其耳可以聞,不學其聞則不若聾;使其目可以見,不學其見則不若盲;使其口可以言,不學其言則不若喑;使其心可以智,不學其智則不若狂,故凡學非能益之也,違天性也,能全天之所生而勿敗之,可謂善學者矣。」 |
| 雜事五: |
湯見祝網者置四面,其祝曰:「從天墜者,從地出者,從四方來者,皆離吾網。」湯曰:「嘻!盡之矣,非桀其庸為此?」湯乃解其三面,置其一面,更教之祝曰:「昔蛛蝥作網,今之人循序,欲左則左,欲右則右,欲高則高,欲下則下,吾取其犯命者。」漢南之國聞之曰:「湯之德及禽獸矣。」四十國歸之。人置四面,未必得鳥,湯去三面,置其一面,以網四十國,非徒網鳥也。 |
| 雜事五: |
周文王作靈臺及為池沼,掘地得死人之骨,吏以聞於文王。文王曰:「更葬之。」吏曰:「此無主矣。」文王曰:「有天下者,天下之主也;有一國者,一國之主也。寡人固其主,又安求主?」遂令吏以衣棺更葬之。天下聞之,皆曰:「文王賢矣,澤及枯骨,又況於人乎?」或得寶以危國,文王得朽骨,以喻其意,而天下歸心焉。 |
| 雜事五: |
管仲傅齊公子糾,鮑叔傅公子小白,齊公孫無知殺襄公,公子糾奔魯,小白奔莒。齊人誅無知迎公子糾於魯,公子糾與小白爭入,管仲射小白,中其帶鉤,小白佯死,遂先入,是為齊桓公。公子糾死,管仲奔魯,桓公立國定,使人迎管仲於魯,遂立以為仲父,委國而聽之,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,為五伯長。 |
| 雜事五: |
里鳧須,晉公子重耳之守府者也。公子重耳出亡於晉,里鳧須竊其寶貨而逃。公子重耳返國,立為君,里鳧須造門願見,文公方沐,其謁者復,文公握髮而應之曰:「吾鳧須邪?」曰:「然。」謂鳧須曰:「若猶有以面目而復見我乎?」謁者謂里鳧須。鳧須對曰:「臣聞之沐者其心覆,心覆者言悖,君意沐邪?何悖也?」謁者復文公,見之曰:「若竊我貨寶而逃,我謂汝猶有面目而見我邪?汝曰:『君何悖也?』是何也?」鳧須曰:「然。君反國,國之半不自安也,君寧棄國之半乎?其寧有全晉乎?」文公曰:「何謂也?」鳧須曰:「 |
| 雜事五: |
得罪於君者,莫大於鳧須矣,君謂赦鳧須,顯出以為右,如鳧須之罪重也,君猶赦之,況有輕於鳧須者乎?」文公曰:「聞命矣。」遂赦之,明日出行國,使為右,翕然晉國皆安。語曰:「桓公任其賊,而文公用其盜。」故曰:「明主任計不任怒,闇主任怒不任計。計勝怒者強,怒勝計者亡。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五: |
寧戚欲干齊桓公,窮困無以進,於是為商旅,賃車以適齊,暮宿於郭門之外。桓公郊迎客,夜開門,辟賃車者執火甚盛從者甚眾,寧戚飯牛於車下,望桓公而悲,擊牛角,疾商歌。桓公聞之,執其僕之手曰:「異哉!此歌者非常人也。」命後車載之。桓公反至,從者以請。桓公曰:「賜之衣冠,將見之。」寧戚見,說桓公以合境內。明日復見,說桓公以為天下,桓公大說,將任之。群臣爭之曰:「客衛人,去齊五百里,不遠,不若使人問之,固賢人也,任之未晚也。」桓公曰:「不然,問之,恐有小惡,以其小惡,忘人之大美,此人主所以失天下之士也。且人固難全,權用其長者。」逐舉大用之,而授之以為卿。當此舉也,桓公得之矣,所以霸也。 |
| 雜事五: |
齊桓公見小臣稷,一日三至不得見也,從者曰:「萬乘之主,見布衣之士,一日三至而不得見,亦可以止矣。」桓公曰:「不然,士之傲爵祿者,固輕其主;其主傲霸王者,亦輕其士,縱夫子傲爵祿,吾庸敢傲霸王乎?」五往而後得見,天下聞之,皆曰:「桓公猶下布衣之士,而況國君乎?」於是相率而朝,靡有不至。桓公所以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者,遇士於是也。《》云:「」桓公其以之矣。 |
| 雜事五: |
魏文侯過段干木之閭而軾,其僕曰:「君何為軾?」曰:「此非段干木之閭乎?段干木蓋賢者也,吾安敢不軾?且吾聞段干木未嘗肯以己易寡人也,吾安敢高之?段干木光乎德,寡人光乎地;段干木富乎義,寡人富乎財。地不如德,財不如義。寡人當事之者也。」遂致祿百萬,而時往問之,國人皆喜,相與誦之曰:「吾君好正,段干木之敬;吾思好忠,段干木之隆。」居無幾何,秦興兵欲攻魏,司馬唐且諫秦君曰:「段干木,賢者也,而魏禮之,天下莫不聞,無乃不可加兵乎?」秦君以為然,乃案兵而輟,不攻魏。文侯可謂善用兵矣。夫君子善用兵也,不見其形,而攻已成,其此之謂也。野人之用兵,鼓聲則似雷,號呼則動天,塵氣充天,流矢如雨。扶傷輿死,履腸涉血,無罪之民,其死者已量於澤矣,而國之存亡,主之死生,猶未可知也,其離仁義亦遠矣。 |
| 雜事五: |
秦昭王問孫卿曰:「儒無益於人國。」孫卿曰:「儒者法先王,隆禮義,謹乎臣子,而能致貴其上者也。人主用之,則進在本朝;置而不用,則退編百姓,而敵必為順下矣。雖窮困凍餒,必不以邪道為食,置無錐之地,而明於持社稷之大計,叫呼而莫之能應,然而通呼裁萬物,養百姓之經紀。勢在人上,則王公之才也;在人下,則社稷之臣,國君之寶也。雖隱於窮閭漏屋,人莫不貴之,道誠存也。仲尼為魯司寇,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,公慎氏出其妻,慎潰氏踰境而走,魯之鬻牛馬不豫賈,布正以待之也。居於闕黨,闕黨之子弟,罔罟分有親者取多,孝悌以化之也。儒者在本朝則美政,在下位則美俗,儒之為人下如是矣。」 |
| 雜事五: |
王曰:「然則其為人上何如?」孫卿對曰:「其為人也廣大矣。志意定乎內,禮節修乎朝,法則度量正乎官,忠信愛利形乎下,行一不義,殺一無罪而得天下,不為也。若義信乎人矣,通於四海,則天下之外,應之而懷之,是何也?則貴名白而天下治也。故近者歌謳而樂之,遠者竭走而超之,四海之內若一家,通達之屬,莫不從服,夫是之謂人師。《》曰:『』此之謂也。夫其為人下也,如彼為人上也,如此何為其無益人之國乎?」昭王曰:「善。」 |
| 雜事五: |
田贊衣儒衣而見荊王,荊王曰:「先生之衣,何其惡也?」贊對曰:「衣又有惡此者。」荊王曰:「可得而聞邪?」對曰:「甲惡於此。」王曰:「何謂也?」對曰:「冬日則寒,夏日則熱,衣無惡於甲矣。贊貧,故衣惡也。今大王,萬乘之主也,富厚無敵,而好衣人以甲,臣竊為大王不取也。意者為其義耶?甲兵之事;析人之音,刳人之腹,墮人城郭,係人子女,其名尤甚不榮。意者為其貴邪?苟慮害人,人亦必慮害之;苟慮危人,人亦必慮危之,其實人甚不安之,二者為大王無取焉。」荊王無以應也。昔衛靈公問陣,孔子言俎豆,賤兵而貴禮也。夫儒服先王之服也,而荊王惡之。兵者,國之凶器也,而荊王喜之,所以屈於田贊,而危其國也。故春秋曰:「善為國者不師。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五: |
哀公問於孔子曰:「寡人聞之,東益宅不祥,信有之乎?」孔子曰:「不祥有五,而東益不與焉。夫損人而益己,身之不祥也;棄老取幼,家之不祥也;釋賢用不肖,國之不祥也;老者不教,幼者不學,俗之不祥也;聖人伏匿,愚者擅權,天下之不祥也。故不祥有五,而東益不與焉。《》曰:『』未聞東益之與為命也。」 |
| 雜事五: |
顏淵侍魯定公于臺,東野畢御馬于臺下。定公曰:「善哉!東野之御。」顏淵曰:「善則善矣,雖然,其馬將失。」定公不悅,以告左右曰:「吾聞之,君子不讒人,君子亦讒人乎?」顏淵不悅,歷階而去。須臾馬敗聞矣,定公躐席而起曰:「趨駕請顏淵。」顏淵至,定公曰:「向寡人曰:『善哉,東野畢御也。』吾子曰:『善則善矣,雖然,其馬將失矣。』不識吾子何以知之也?」顏淵曰:「臣以政知之。昔者,舜工於使人,造父工於使馬。舜不窮其民,造父不盡其馬,是以舜無失民,造父無失馬。今東野之御也,上馬執轡,御體正矣,周旅灸驟;朝禮畢矣,歷險致遠,而馬力殫矣,然求不已,是以知其失也。」定公曰:「善,可少進與?」顏淵曰:「獸窮則觸,鳥窮則喙,人窮則詐。自古及今,有窮其下能無危者,未之有也。《》曰:『』善御之謂也。」定公曰:「善哉!寡人之過也。」 |
| 雜事五: |
孔子北之山戎氏,有婦人哭於路者,其哭甚哀,孔子立輿而問曰:「曷為哭哀至於此也。」婦人對曰:「往年虎食我夫,今虎食我子,是以哀也。」孔子曰:「嘻,若是,則曷為不去也?」曰:「其政平,其吏不苛,吾以是不能去也。」孔子顧子貢曰:「弟子記之,夫政之不平而吏苛,乃等於虎狼矣。」《》曰:「降喪饑饉,斬伐四國。」夫政不平也,乃斬伐四國,而況二人乎?其不去宜哉? |
| 雜事五: |
魏文侯問李克曰:「吳之所以亡者,何也?」李克對曰:「數戰數勝。」文侯曰:「數戰數勝,國之福也,其所以亡,何也?」李克曰:「數戰則民疲,數勝則主驕。以驕主治疲民,此其所以亡也。」是故好戰窮兵,未有不亡者也。 |
| 雜事五: |
趙襄子問於王子維曰:「吳之所以亡者,何也?」對曰:「吳君镍而不忍。」襄子曰:「宜哉吳之亡也。镍則不能賞賢,不忍則不能罰姦。賢者不賞,有罪不罰,不亡何待?」 |
| 雜事五: |
孔子侍坐於季孫,季孫之宰通曰:「君使人假馬,其與之乎?」孔子曰:「吾聞取於臣謂之取,不曰假。」季孫悟,告宰通曰:「自今以來,君有取謂之取,無曰假。」故孔子正假馬之名,而君臣之義定矣。《》曰:「」《》曰:「」可不慎乎? |
| 雜事五: |
君子曰:「天子居闉闕之中,帷帳之內,廣廈之下,旃茵之上,不出襜幄,而知天下者,以有賢左右也。」故獨視不如與眾視之明也,獨聽不如與眾聽之聰也。 |
| 雜事五: |
晉平公問於叔向曰:「國家之患,庸為大?」對曰:「大臣重祿而不極諫,近臣畏罰而不敢言,下情不上通,此患之大者也。」公曰:「善。」於是令國曰:「欲進善言,謁者不通,罪當死。」 |
| 雜事五: |
楚人有善相人,所言無遺策,聞於國。莊王見而問於情,對曰:「臣非能相人,能觀人之交也。布衣也,其交皆孝悌,篤謹畏令,如此者其家必日益,身必日安,此所謂吉人也。官事君者也,其交皆誠信,有好善如此者,事君日益,官職日益,此所謂吉士也。主明臣賢,左右多忠,主有失皆敢分爭正諫,如此者國日安,主日尊,天下日富,此所謂吉主也。臣非能相人,能觀人之交也。」莊王曰:「善。」於是乃招聘四方之士,夙夜不懈,遂得孫叔敖,將軍子重之屬,以備卿相,遂成霸功。《》曰:「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五: |
齊閔王亡居衛,盡日灸走,謂公玉丹曰;「我已亡矣,而不知其故?吾所以亡者,其何哉?」公玉丹對曰:「臣以王為已知之矣,王故尚未之知耶?王之所以亡者,以賢也,以天下之主皆不肖,而惡王之賢也,因相與合兵而攻王,此王之所以亡也。」閔王慨然太息曰:「賢固若是之苦邪?」丹又謂閔王曰:「古人有辭,天下無憂色者,臣聞其聲,於王見其實,王名稱東帝,實有天下,去國居衛,容貌充盈,顏色發揚,無重國之意。」王曰:「甚善。丹知寡人自去國而居衛也,帶三益矣。」遂以自賢,驕盈不遜。閔王亡走衛,衛君避宮舍之,稱臣而供具,閔王不遜,衛人侵之,閔王去走鄒、魯,有驕色,鄒、魯不納,遂走莒,楚使淖齒將兵救齊,因相閔王,淖齒擢閔王之筋,而縣之廟梁,宿昔而殺之,而與燕共分齊地。悲乎!閔王臨大齊之國,地方數千里,然而兵敗於諸侯,地奪於燕昭,宗廟喪亡,社稷不祀,宮室空虛,身亡逃竄,甚於徒隸,尚不知所以亡,甚可痛也,猶自以為賢,豈不哀哉!公玉丹徒隸之中,而道之諂佞,甚矣!閔王不覺,追而善之,以辱為榮,以憂為樂,其亡晚矣,而卒見殺。 |
| 雜事五: |
先是靖郭君殘賊其百姓,害傷其群臣,國人將背叛共逐之,其御知之,豫裝齎食,及亂作,靖郭君出亡,至於野而饑,其御出所裝食進之。靖郭君曰:「何以知之而齎食?」對曰:「君之暴虐,其臣下之謀久矣。」靖郭君怒,不食。曰:「以吾賢至聞也,何謂暴虐?」其御懼曰:「臣言過也,君實賢,唯群臣不肖共害賢。」然後靖郭君悅,然後食。故齊閔王、靖郭君,雖至死亡,終身不諭者也。悲夫! |
| 雜事五: |
宋昭公出亡於鄙,喟然嘆曰:「吾知所以亡矣。吾朝臣千人,發政舉事,無不曰吾君聖者;侍御數百人,被服以立,無不曰吾君麗者。內外不聞吾過,是以至此。」由宋君觀之,人主之所以離國家,失社稷者,諂諛者眾也。故宋昭亡而能悟,蓋得反國云。 |
| 雜事五: |
秦二世胡亥之為公子也,昆弟數人,詔置酒饗群臣,召諸子,諸子賜食先罷,胡亥下皆視群臣,陳履狀善者,因行踐敗而去。諸子聞見之者,莫不太息。及二世即位,皆知天下必棄之也。故二世惑於趙高,輕大臣,不顧下民。是以陳勝奮臂於關東,閻樂作亂於望夷。閻樂,趙高之惑也,為咸陽令,詐為逐賊,將吏率入望夷宮,攻射二世,就數二世,欲加刃,二世懼,入將自殺,有一宦者從之,二世謂:「何謂至於此也?」宦者曰:「知此久矣。」二世曰:「子何不早言?」對曰:「臣以不言,故得至於此,使臣言,死久矣。」然後二世喟然悔之,遂自殺。 |
| 雜事五: |
齊侯問於晏子曰:「忠臣之事君,何若?」對曰:「有難不死,出亡不送。」君曰:「列地而與之,疏爵而貴之,君有難不死,出亡不送,可謂忠乎?」對曰:「言而見用,終身無難,臣奚死焉?諫而見從,終身不亡,臣奚送焉?若言而不見用,有難而死,是妄死也;諫不見從,出亡而送,是詐為也。故忠臣也者,能盡善與君,而不能陷於難。 |
| 雜事五: |
宋玉因其友以見於楚襄王,襄王待之無以異。宋玉讓其友。其友曰:「夫薑桂因地而生,不因地而辛;婦人因媒而嫁,不因媒而親。子之事王未耳,何怨於我?」宋玉曰:「昔者,齊有良兔曰東郭㕙,蓋一旦而走五百里,於是齊有良狗曰韓盧,亦一旦而走五百里,使之遙見而指屬,則雖韓盧不及眾兔之塵,若躡跡而縱惞,則雖東郭㕙亦不能離。今子之屬臣也,躡跡而縱惞與?遙見而指屬與?《》曰:『將安將樂,棄我如遺。』此之謂也。」其友人曰:「僕人有過,僕人有過。」 |
| 雜事五: |
宋玉事楚襄王而不見察,意氣不得形於顏色;或謂曰:「先生何談說之不揚,計畫之疑也。」宋玉曰:「不然。子獨不見夫玄蝯乎?當其居桂林之中,峻葉之上,從容游戲,超騰往來,龍興而鳥集,悲嘯長吟,當此之時,雖羿逢蒙,不得正目而視也。及其在枳棘之中也,恐懼而掉慄,危視而蹟行,眾人皆得意焉。此彼筋非加急而體益短也,處勢不便故也。夫處勢不便,豈何以量功校能哉?詩不云乎?『 |
| 雜事五: |
駕彼四牡,四牡項領。』夫久駕而長,不得行項領,不亦宜乎?易曰:『臀無膚,其行径趄。』此之謂也。」 |
| 雜事五: |
田饒事魯哀公而不見察。田饒謂哀公曰:「臣將去君而檻鵠舉矣。」哀公曰:「何謂也?」田饒曰:「君獨不見夫雞乎?頭戴冠者,文也;足傅距者,武也;敵在前敢鬥者,勇也;見食相呼,仁也;守夜不失時,信也。雞雖有此五者,君猶日瀹而食之,何則?以其所從來近也。夫檻鵠一舉千里,止君園池,食君魚鱉,啄君菽粟,無此五者,君猶貴之,以其所從來遠也。臣請檻鵠舉矣。」哀公曰:「止、吾書子之言也。」田饒曰:「臣聞食其食者,不毀其器;蔭其樹者,不析其枝。有士不用,何書其言為?」遂去之燕,燕立為相。三年,燕之政太平,國無盜賊。哀公聞之,慨然太息,為之避寢三月,抽損上服,曰:「不慎其前,而悔其後,何可復得?」《》曰:「逝將去汝,適彼樂土;適彼樂土,爰得我所?」春秋曰:「少長於君,則君輕之。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五: |
子張見魯哀公,七日而哀公不禮,託僕夫而去曰:「臣聞君好士,故不遠千里之外,犯霜露,冒塵垢,百舍重趼,不敢休息以見君,七日而君不禮,君之好士也,有似葉公子高之好龍也,葉公子高好龍,鉤以寫龍,鑿以寫龍,屋室雕文以寫龍,於是夫龍聞而下之,窺頭於牖,拖尾於堂,葉公見之,棄而還走,失其魂魄,五色無主,是葉公非好龍也,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。今臣聞君好士,不遠千里之外以見君,七日不禮,君非好士也,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。《》曰:『』敢託而去。」 |
| 雜事五: |
昔者,楚丘先生行年七十,披裘帶索,往見孟嘗君,欲趨不能進。孟嘗君曰:「先生老矣,春秋高矣,何以教之?」楚丘先生曰:「 |
| 雜事五: |
噫!將我而老乎?噫!將使我追車而赴馬乎?投石而超距乎?逐麋鹿而搏虎豹乎?吾已死矣!何暇老哉!噫!將使我出正辭而當諸侯乎?決嫌疑而定猶豫乎?吾始壯矣,何老之有!」孟嘗君逡巡避席,面有愧色。《》曰:「」言老夫欲盡其謀,而少者驕而不受也。秦穆公所以敗其師,殷紂所以亡天下也。故書曰:「黃髮之言,則無所愆。」《》曰:「」美用老人之言以安國也。 |
| 雜事五: |
齊有閭丘邛年十八,道鞍宣王曰:「家貧親老,願得小仕。」宣王曰:「子年尚稚,未可也。」閭丘邛曰:「不然,昔有顓頊行年十二而治天下,秦項橐七歲為聖人師,由此觀之,邛不肖耳,年不稚矣。」宣王曰:「未有咫角驂駒而能服重致遠者也,由此觀之,夫士亦華髮墮顛而後可用耳。」閭丘邛曰:「不然。夫尺有所短,寸有所長,驊騮綠驥,天下之俊馬也,使之與貍鼬試於釜灶之間,其疾未必能過貍鼬也;黃鵠白鶴,一舉千里,使之與燕服翼,試之堂廡之下,廬室之間,其便未必能過燕服翼也。辟閭巨闕,天下之利器也,擊石不缺,刺石不銼,使之與管槁決目出眯,其便未必能過管槁也,由此觀之,華髮墮顛與邛,何以異哉?」宣王曰:「善。子有善言,何見寡人之晚也?」邛對曰:「夫雞處讙嗷,則奪鍾鼓之音;雲霞充咽則奪日月之明,讒人在側,是見晚也。《》曰:『聽言則對,i言則退。』庸得進乎?」宣王拊軾曰:「寡人有過。」遂載與之俱歸而用焉。故孔子曰:「後生可畏,安知來者之不如今?」此之謂也。 |
| 雜事五: |
荊人卞和得玉璞而獻之荊厲王,使玉尹相之曰:「石也。」王以為慢,而斷其左足。厲王薨,武王即位,和復捧玉璞而獻之武王。武王使玉尹相之曰:「石也。」又以為慢,而斷其右足。武王薨,共王即位,和乃奉玉璞而哭於荊山中,三日三夜,泣盡,而繼之以血,共王聞之,使人問之曰:「天下刑之者眾矣,子刑何哭之悲也?」對曰:「寶玉而名之曰石,貞士而戮之以慢,此臣之所以悲也。」共王曰:「惜矣,吾先王之聽難,剖石而易,斬人之足!夫死者不可生,斷者不可屬,何聽之殊也?」乃使人理其璞而得寶焉。故名之曰和氏之璧。故曰珠玉者,人主之所貴也,和雖獻寶,而美未為玉尹用也。進寶且若彼之難也,況進賢人乎?賢人與姦臣,猶仇讎也,於庸君意不合。夫欲使姦臣進其讎於不合意之君,其難萬倍於和氏之璧,又無斷兩足之臣以推其難,猶拔山也,千歲一合,若繼踵,然後霸王之君興焉。其賢而不用,不可勝載,故有道者之不戮也,宜白玉之璞未獻耳。 |